2009年3月17日 星期二

『海邊的卡夫卡』--大島

『海邊的卡夫卡』--大島

大島為什麼是個「女」的?我倒沒想這會是個問題。不過,既然有這個問題跳出來,不妨想想這個角色也很不錯啊!

整部小說第一次讀來,一路上一直覺得像本存在主義的教科書,原因無他,幾個戲份比較多的角色,動不動或演或說那許多繞來繞去的「哲理」,就彷彿在幫松浪信三郎寫的存在主義舉例一般,只是,是採用詼諧、勸解等方式傳達。比起松浪信三郎寫的,存在先於本質、事物存在、工具存在、一般存在、獨特存在、不存在的價值、以及自由不自由等等翻來覆去、讓人頭暈目眩的哲學解說,海邊的卡夫卡實在太有趣味了。

在松浪信三郎寫的『存在主義』這本書,譯者梁祥美寫的序言,我覺得很為受用,姑且抄錄下來。

如果「存在」指的是「人的存在」之獨特狀態,則存在主義的方向,就是想從各種不同的角度去關照這種狀態,並讓每一個人有所自覺,以脫離一不小心便陷入的「事物存在」或「工具存在」的狀態,而走上自己的自由之路。

在故事中,大島不時扮演著輔導田村的角色,動不動就說出一堆哲理。可,這個大島才21歲耶!(下冊,頁26)整部小說讀起來,大島比較像個40多歲已經歷盡滄桑看透世情的智慧長者。這麼的老氣橫秋美少女(烏龍麪沒在說誰喔。),喔,不對,大島在精神上是位男性,所以應該說,這麼的倚老賣老有為青年,實際年齡與言行這麼不相襯,事出必有因。村上捏塑大島先天身體受限,導致才20多年的青春年華能夠看得見一般正常人看不見的狀態,藉由大島的演出,演繹出來歧視、偏見、真實與虛幻的分野、我執等等。當然也包括解答青少年(田村)一些有的沒的少年維特的煩惱。

例如,在下冊頁56,田村問,「大島先生沒有需要超越的課題嗎?」這似乎是我們青少年時期愛問的、愛鑽的問題,回想起來,這些問題很可能是青春痘又冒出一顆、長得不夠高不夠帥、隔壁班那個女生…、成績如何、老師教官老是愛找我麻煩,或許還有零用錢不夠用以及爸媽感情不好家裡很悶等等,可,看看這位年方21的大島回答什麼?

大島先生雙手舉向空中。「不管超越不超越,我該做的事情只有一樣。就是我這個肉體,最嚴重的只有在這個充滿缺陷的容器中,每天要怎麼想辦法生存下去而已。這個課題要說單純也很單純,要說困難也很困難。不管怎麼樣,就算順利做到了,也不會被視為偉大成就。沒有人會站起來給你熱烈鼓掌。」

接著,回答田村,你有個現實的容器(健康的身體),不知道你有什麼不滿意的。然後大島又說到自己的身體很不方便,於是心裡這麼想,頁58,「如果把外殼和本質反過來考慮的話——也就是把外殼當成本質,把本質當成外殼來想的話——我們那類似存在意義的東西說不定會更容易瞭解呢。」

是吧,大島多像個人生導師,一直不斷為田村講述人生大道裡,卻又沒有說教的氣息。通常,年輕人與年輕人容易對談,同性對同性也容易有共同話題,如果有共同的叛逆經驗那就更好了,所以,大島一出場時以青年的樣子出現,只比田村大上5-6歲。但是,21歲畢竟太年輕了,於是給他安個女體男心,罹患無法根治卻也不會很快死的疾病,讓他碰碰社會真實面,像是歧視、偏見、無法跟一般人一樣上學、動不動進出醫院等,然後,當大島說起一番人生大道理的時候,會跟著他(她)的經歷覺得理所當然,讀起來才不會那麼梗。

我們看大島跟荒謬二人組對招之後,忍不住跟田村發起牢騷來,頁253,「確實我跟別人有一點不一樣。不過基本上同樣都是人。這一點希望你能瞭解。我並不是怪物或什麼。是普通的人。跟其他的人同樣地感覺,同樣地行動。可是那一點點不同,有時卻像是無限深淵一樣。試想想,那也是沒辦法的事。」……「被歧視是怎麼回事,那是多麼地深深傷害人,只有受過歧視的人才能瞭解。」

如果拿掉大島的生物性以及精神上的性別和罹患疾病而很不常人的身體構造,那麼再重新試著看看這個21歲人的演出,不免讓人連想起孔”老”夫子在有教無類那般怪異。或者,田村與大島的對話,更像是『最後14堂星期二的課』那老病的墨瑞跟記者米奇的對談,那種味道。離家出走的叛逆少年願意聽孔老夫子說教嗎?會有耐心聆聽老病的墨瑞說著,”我在學著享受人家幫我擦屁股”這一類的話嗎?

嗯,想想「為什麼大島應該是個女的」這一個問題,實在很有趣。

2009/3/17 11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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