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4月23日 星期四

『想』是什麼意思?

媽媽是最初的老師嗎?

孩子才是媽媽的老師吧?

與小羊男從幼稚園走回家,路上,又發問了,『想』是什麼意思?

嘿,這不好答吧?

跟他說了,像是聽到狐狸的窗戶那個故事,你的頭腦裡面好像看到一個窗戶,裡面有…

狐狸窗戶是怎麼做的?

嘿,我是自討苦吃、沒完沒了嗎?

你會去想「狐狸窗戶是怎麼做的?」,你現在這樣就是『想』啊!

2009年4月20日 星期一

國境之南、太陽之西

國境之南、太陽之西

村上春樹 著
賴明珠 譯
時報出版

一路讀到70多頁,除了白描還是白描。幾度都想將書扔了,實在是因為劇情太沒進展,換句話說,就是,村上爺爺實在太過於絮絮叨叨、囉囉嗦嗦的。

(寫出上面的句子,不曉得會不會被村上迷丟石頭?不管怎樣,想丟石頭之前,要先把這篇整個讀完再說吧。)

進入八、九十頁,才知道,這是談外遇感情的故事。原來。

說到談「男女情愛」,烏龍麪就很倒退九萬八千步。我實在是很難發揮想像力,去契合村上爺爺試圖捕捉的「愛情」。比方說,爺爺大賣的「挪威森林」,那故事裡除了令我感冒的「自我了結」之外,大概只剩愛情。文宣廣告不是寫著,是「100%的戀愛小說」。只要是寫著男女情愛,好像,……烏龍麪就是沒輒…(搖白旗,投降。)

回到前面說的絮絮叨叨。忘了是米蘭昆得拉還是卡爾維諾提過小說的「速度」或說是「節奏」,在村上爺爺這部小說倒是很明顯的----慢得不的了的直到70多頁,然後從100多頁起,像場暴風雨似的批哩啪啦宣洩,然後200多頁到末尾,如同疾風驟雨過後那種不乾不脆令人討厭的滴滴答答。這末段的滴滴答答可能會掐著對這書有共鳴的讀者的脖子吧?一位書友說得貼切,「只有沒結果的戀情,才………」應該是吧。我猜想。

如同,一直不懂(挪威)渡邊愛直子愛上她什麼,也不懂(國境之南)阿始愛島本愛什麼,愛到願意拋妻棄子。只能說,盡量想像吧,反正愛上就愛上了,應該沒什麼道理吧,然後就是一股強烈的慾望(慾望是指---非常非常想去做某事的意思。),牽領著往東往西,縱然理智還在、責任還在,陷溺其中的主角就是「只想」追隨著慾望走。但是,外遇的另一方,選擇懸厓勒馬,所以,最終留給阿始無限悵然。

說起來,男性讀者與女性讀者對這部書的看法應該會很不一樣吧?起碼,烏龍麪覺得,將有紀子(阿始妻)寫得這麼平和面對先生的外遇,如此理性以對,嘿,太不可思議了吧!難道是因為有紀子年輕時已經為了感情一事自殺過,所以具有免疫力,因此,此時能夠從容面對?不曉得爺爺這樣設定「堅強、寬容、無奈、死心」的有紀子的反應,會不會美化了外遇者未來可能面臨的紛擾,以為自己的妻都能夠這樣……平和以對?或者這麼說吧,外遇的人應該會「希望、期望、妄想」自己的另一半能夠這麼理性平和面對這種事情。這個面對外遇的反應……現實生活裡可能各式各樣反應都有吧,而爺爺寫的這種,不知道比例多不多?

(發條鳥裡面的妻(忘記名字了)發生的外遇,也非常不可思議。男主角沒有五雷轟頂也是奇怪啊。)

再提到另一位角色「泉」,阿始高中時代的戀人。因為阿始同時間與泉的表姊廝混,泉知悉後很受傷,泉的戲就沒了。一直到小說末段,泉又出現,被寫成「臉上沒有所謂表情的東西。」(頁226 )這個……太……,爺爺是想藉由醒悟年輕時「亂愛」而毀掉一個女人,表達阿始的悔恨嗎?泉這角色,太倒楣了些。話說回來呀,年輕的小妹妹們,假如一不小心演到了「泉」的角
色,自己要堅強一點啊。



我想,許多小說,因為作者所設定的情節,應該是會引發不同立場人士很不一樣的感受的。 比如這部,阿始嘗盡青梅竹馬之愛,然後在許多年後成了外遇對象(更重要的是,能夠談心的對象吧?我認為。)。青少年時期,又有心靈、身體上的伴侶。而女性在整部書裡,除了那個表姊,(一個面目模糊、卻能夠恣意打發性需求的人)之外,似乎,其他女性都在成就阿始的感情世界,而又都沒有「現實」上的紛紛擾擾,例如,一哭、二跳、三上吊那類的,或是上社會版、甚至更麻煩的亂遭遭等等的。這樣……對於阿始的人生來說,不是太……恣意暢快…太隨心所欲了嗎?(一個人能夠隨心所欲,不是人之為人的最高境界嗎?) 就連島本都要默默吞著情愛痛苦來成就阿始「現實」上的人生,消失在不知名的地方。 如果說,蠍子大人所做的統計,100%女生不喜歡這部書,我想問題大概在這兒吧,也,應該能夠理解的。 也許也調查男生,如果女生搞個外遇,然後家裡的男人如同有紀子那樣理性平和,女生的前半生也曾享盡身體、心靈上的隨心所欲,像爺爺寫著的,頁54,「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對自己感到激烈的嫌惡。…如果再一次把我重新放回一樣的狀況的話,還是可能重複發生一樣的事情。我還是對泉(改成某男)說謊而去和他表姊(換另一男子)睡覺…」,女生擁有豐富多樣的感情世界,有點罪惡感然後依然故我,然後懷著想著情人的心態回到家庭,又是後悔又是悵然,家裡男人說全然瞭解………那大概就要換100%男生不喜歡這個故事了吧。(笑)

2009年4月17日 星期五

「人是怎樣製造出來的?」

上週六下午,仍是照舊往返北縣市的途中,小羊男問話了,「恐龍沒有了,為什麼後來還有植物、動物?」

啊?!這問題,怎麼隱隱然是千萬年難以解釋的,演化的問題那味道。

日昨,回家路上,問另一個問題,「人是怎樣製造出來的?」

咦,還是問生殖嗎?

「你是問說,人是怎樣生出來的嗎?」我反問。(心想,你不是問過很多次了嗎?)

「是那個從沒有人,到變成一個人,然後有很多人,是怎樣製造出來的?」

這個……,這個是六歲會問的問題嗎?這不是問起了大霹靂,生命起源以及演化了嗎?

成績單

市圖小型書展裡有這本,就近拉把椅子便坐下來重溫這本書…

該如何想「成績」二字呢?

家裡的小學生知道這書,一日,回到家來,侃侃而談校內的一些五四三。話尾接了一句,「成績不重要!」小孩的語言裡面反映出來他對書內容的認知,很好。不過,「成績」該如何定義?我這麼想著。其實,這書裡還傳達了明確數字的那種成績以外的意涵,但是,顯然,口說這話的小孩應該還沒知悉這一層。

另外一個狀況,「媽咪,我的國文50多分…」,當小孩這學期第一次段考完,說了這一句話。什麼感覺?第一時間的感覺很好。如果小孩有困難而不找家長,那麼,這家長顯然是失職的,我想。當然,國文50多分也不見得就代表發生了什麼困難。一件事情的呈現,背後有許多可以探討,以這件事情來看,有教的人、有出題的人、有參加考試的人,還有像我一樣在冷眼旁觀或是摩拳擦掌打算撩落去的家長。再接著聽下去,「全班考及格的只有個位數…」,好啦,聽到這兒,應該可以判斷問題不在參加考試的人身上了。

國文這樣,那,為了延續話題,問問英文如何?「80幾。」我大笑,「妳不是英文…,現在相信我叫妳不要讀那本學校指定的雜誌是對的吧?妳是外國人啊?英文比國文好,哈哈哈。」
親近而熟悉的人,有時候,對青少年而言,很難得到信任和認同,尤其是像這種,面對校內有「教育專家」,家裡有「批評專家」的時候,而家裡那方的,又頗沒什麼搬得出來的成就或頭銜,在這種情形下,小孩通常傾向於相信「不是」家裡的彼方。

但是,不管怎麼說,從這件事情來看,可以確認的是,孩子相信這個家長的言行一致。所以,接著,第二時間的感覺也很好。

高三接近畢業那時節,一位同學爬上宿舍屋頂和她家長對峙,聽那告訴我們的現場目擊者(當然是校內掌權者囉)說的,孩子和媽媽兩方哭著、罵著對方。我坐在教室裡聽著,想像著,那頂樓漫著綠苔和爛泥、濕濕滑滑的地面,同學倚著女兒牆,作勢「如果你再逼我,我就跳下去…」,而那母親累眼婆娑、哭喊著,「我哪裡對不起你,妳讀書讀出這種成績…」,而校方代表一面安撫作勢欲跳的同學,一面勸慰近乎發狂的媽媽,好忙好忙。

我心想,或許我是出身於馬可瓦多那樣的家庭,迄今,雖然沒什麼成就,青少年時期卻也沒遭受到那登上宿舍頂樓同學那般的好家庭出身的「呵護與照顧」,也許,反而是好的。

2009/04/14 2 :40PM

在迪士尼卡通「花木蘭」裡面,當木蘭搶救大軍於千鈞一髮之際受了重傷。軍醫進帳醫療,李祥在帳外擔心著自己的愛將傷勢。軍醫走出來,對著李祥搖搖頭,搖頭的原因,不是因為傷重不治,而是因為木蘭的性別。那個時空,女性不得從軍。李祥身為指揮官,面對那官僚宰相的咄咄逼人,以及不捨往日袍澤情誼,只好選擇一個兩方都不滿意的決定----饒了木蘭一命,卻也不得在留在軍隊。木蘭很不解也很憤怒,於是說了,『Why different?』。

是啊,為什麼不一樣!我也不免為木蘭叫屈!

木蘭因為「某個原因、某個忌諱」不得不隱藏真實身份,在這件意外發生後,不得不面對李祥。而李祥面對這種欺瞞,想必是受到震驚的。也應該感到一種被騙的羞辱吧?如果,卡通的編劇沒有繼續讓木蘭發現匈奴人的意圖而潛進皇宮,『並且』與李祥一幫舊袍澤救下皇帝,那麼,這個李祥與木蘭的袍澤情誼應該永遠毀於木蘭刻意隱瞞的真相暴露之際,永不復返。

Nora『不慎』義憤填膺地為Stephen發聲,教訓那個目中無人而傲慢的Merton,關於太陽會不會熄滅的問題。Stephen知道了一些事情。而這也是他事後在電話上跟Nora起衝突的地方。Stephen原先感到受騙受傷的情緒,在跟Nora一陣爭執之後,作者讓劇情急轉直下,也讓Stephen面對這種狀況,省悟了如果是自己面對相同狀況,應該也會這麼做,但是,這一段尷尬,如同「花木蘭」一樣地,後頭的發展太良性、太溫馨可人,我想。 我想問問,真實世界裡,這種尷尬真的能夠化解嗎?或者說,這些因故而隱瞞真相的人,是否必然要遭到無情的排斥呢?如果,類似的隱瞞,人人都在做,為什麼「天才」如Nora或是「有本事」如木蘭就該遭受這種質疑的待遇呢?

從這兩個例子來看所謂「天才」是不是人人稱羨的呢?「有本事」是不是受到歡迎的呢?從某種程度來說,不管是「天才」還是「有本事」都是種「階級劃分」(也許心裡學上有專有名詞以及解釋)。這是隱性的階級劃分,老實說,我非常感冒。

似乎,任一人能夠為人接受的行為或是表現,是要依那個時空、那一個社會普遍認知的「印象」來辨別。而,不管是天才還是有本事的人,如果所表現出來的是與預知的印象不相符,例如,智勇過人的木蘭「是」男人,Nora老考低分「是」中等生,像這樣子的「預設印象」,如若不相符,不管是再好的親友,一旦知道真相,大概都會有受傷、受騙的感受。但是話說回來,搶救大軍於危急之際,是「任何一位士兵」都會做的事,與男女性別無關;選擇表現「中等」只是「一個人」希望EASY過日子,與天才駑頓與否也無關!

從這些例子可以看到,「天才」還是「有本事」其實不是那麼令人愉快的事情啊!

2009/04/17 1PM

2009年4月5日 星期日

小鸟和玫瑰

小鸟和玫瑰
2006-9-27 12:56:04 安房直子  来源:易文网

少女突然一阵头晕。  啊啊,是谁在对我施魔法。  是的,是在施魔法……我必须马上回去……  想归这样想,  但少女却停不住自己的腿了。  腿变得像木偶一样。 

 某个春天的正晌午。  一条飘溢着嫩叶与花的芬芳的小道上,两个少女正在打羽毛球。  一个是高高的大个子,另外一个,是瘦瘦的小个子,不过两个人却是同岁。  羽毛球那白色的羽毛,一碰到大个子的球拍,就宛若被暴风雨刮走的小鸟一样猛地飞了起来;可一碰到小个子的球拍,却好像春风里的花瓣一样,只是轻轻一弹。  “嗨,用力打呀!”  小个子少女又把一个高得过头的球接丢了,大个子少女冲她训斥道。小个子少女腾地往上一蹦,用力猛挥球拍,但球快得如同燕子一般,好几次都没接住。后来,是第几个回合了,大个子少女打出的球,呼啸着飞进了右手的树篱笆里面。  大个子少女瞪了小个子少女一眼:  “喂,你看!”  “到底把球打到别人家里去了吧?那是个新球啊,昨天才买的。”  可……小个子少女才说了这一个字,就沉默不语了,她不知道该怎样说才好。沉默了片刻,她竟觉得是自己的错了。  “对不起,我去捡回来。”  说完,少女就沿着树篱笆,找起这户人家的大门或是屋后的栅栏门来了。  可是浓绿的树篱笆没完没了,就没有一个缺口。朝前走啊、走啊,连一扇小小的栅栏门也没有。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少女想。这被高高的树篱笆围起来的宅邸,究竟是谁的家呢?少女还从来也没有想过。  (说不出为什么,有点叫人不寒而栗呢!)  想到这里的时候,少女在脚边的树篱笆上发现了一个小小的豁口。是一个小孩子弓紧身子,勉勉强强才能钻进去的洞。  (说不定,我也许能钻进去。)  小个子少女蹲了下来,用两手撑住地面,把头伸到了树篱笆里。然后,少女肩膀一缩,就像一只猫似的,“嗖”地一下钻到了树篱笆的里面。  一钻进这不可思议的院子,少女就一屁股坐到了树篱笆里面,打量起这另外一个世界来了。  这么一个明亮晃眼的春天的正晌午,唯有这个院子像海底一样。院子里,大树成林,地面上铺满了一层青苔。与其说是一个院子,还不如说它是一片寂静无声的大森林。而且,就没有看到类似于“房子”的建筑。少女变得不安起来。她想快点找到羽毛球、快点出去。于是,她悄悄地站了起来,顺着墙根走去。  (就是这里呀!)  少女一边走,一边找起羽毛球来。有白色的东西飘落下来,可不过是凋谢的白玉兰的花瓣。  “找到了吗?”  大个子少女在树篱笆外面问。  “还没有。”  小个子少女在树篱笆里面这样答道。奇怪,她歪着头想。  就是掉到这一片了呀……  然后,少女猛地一下仰起了脸,看到白色的羽毛球卡在了稍远的一棵山茶树的小树枝上了。  “找到了,找到了,怎么卡在了那里?”  小个子少女正这么叫着,那个羽毛球突然抖动了一下。少女想,是风吹的吧!可是,羽毛球没有掉到地上,而是轻飘飘地飞到了空中。  (咦咦?)  少女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来了。  千真万确,白色的羽毛球变成了一只小鸟,飞上了天空,消失在了院子的深处、再深处。  (哇啊……)  小个子少女发出了一声尖叫,开始追起变成小鸟飞走的羽毛球来了。  (等一等、等一等,到什么地方去呀……)  少女突然一阵头晕。啊啊,是谁在对我施魔法。是的,是在施魔法……我必须马上回去……  想归这样想,但少女却停不住自己的腿了。腿变得像木偶一样。  被一股魔力操纵着,到底跑了有多远呢?待清醒过来时,少女发现自己已经置身在这片大森林当中的玫瑰花丛里了。盛开着的数不清的大朵红玫瑰,在风中摇晃着。蜜蜂在上面歌唱。  那只不可思议的白色小鸟飞翔在花和树之间,一会儿高,一会儿低。少女睁大了眼睛,生怕把小鸟看丢了。  可蓦地传来了一声枪响,“砰”!正飞着的小鸟,“啪”地一头栽到了青苔上面。  一瞬间,少女被吓得呆在那里不会动了。  (鸟被打下来了……可它明明是一个羽毛球,怎么会流血……)  少女眼看着一道鲜红的血,从被打下来的小鸟的胸口流了出来,她怕了,战栗地眺望着。  这时,绿色的树枝哗啦啦一阵摇动,一个少年突然出现在了少女的眼前。少年穿着蓝色的毛衣、蓝色的裤子,扛着一杆长枪。可沉甸甸的、黝黑锃亮的长枪,怎么看,也与这个纤弱、面色苍白的少年不配。尽管如此,少年的枪法还是让少女吃了一惊,他竟然一枪就能把飞鸟击落!  “这鸟,是你打下来的呢!”  少女小声问道。少年露出一口白牙,得意地点了点头。  “真厉害!”  少女直盯盯地瞅着青苔上的小鸟。不料少年却弯下身子,一把抓住了小鸟的爪子,快乐无比地说:  “一起来吃吗?”  什么?少女用眼睛问道。少年把小鸟高高地拎了起来:  “这鸟,才好吃哪。我妈妈会用它做成小鸟馅的馅饼,你来吃吗?”

说完,扭头便走了。少女一边在后面追,一边在心底里叫开了:不对、不对!  不对……那是羽毛球……  可少女的腿,依然还是木偶人的腿。无论走到哪里、无论走到哪里,总是被一股魔力拖着往前走。  “这里,是你家的院子吗?”  少女一边走,一边问。  “是的呀,我和妈妈住在这里。”  少年一边扛着长枪往前走,一边回答道。  “可是,房子到底在哪里呢?”  少女失望地问。少年回答道:  “穿过森林就是了。”  好吧,就算是吧,少女想,可树篱笆怎么围得下这么一大片广阔的森林呢?不是有点蹊跷吗……  森林里,有一条小河流过,有一搂粗的大银杏树,还有精巧的假山。正在吃惊,少女又看到了好几个小小的玫瑰园,玫瑰花开得正烈。少年一看到凋谢了的花瓣,就捡了起来,说:  “要是把玫瑰的花瓣也掺到馅里,才好吃呢!”  “真的?”  “真的呀!妈妈一直是这么做的呀。”  少女的眼睛放出了光彩。虽然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但少年一说,就全都信以为真了。少女从青苔上捡了好些光润的红玫瑰的花瓣,放进了兜里。这么一来,少女的心又渐渐地明朗、高兴起来了。  如果用小鸟和玫瑰做成了馅……啊啊,那肯定就能做成春天的森林一样的馅饼了!少女一边像小鹿一样欢蹦起来,一边对少年说:  “我呀,个子小,不擅长运动,又胆小,其实是一个最没用的女孩了!”  想不到少年笑了起来:  “没事、没事。只要吃了馅饼,就全改过来了。”  啊啊,如果真能那样……少女想。也许真的会那样。要是吃了有魔力的馅饼,我就一定会变成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了!高高的个子、又擅长运动,变成了一个非常开朗的女孩子……  少女的脸蛋上都放光了。  “我想快一点吃小鸟和玫瑰的馅饼啊!你的家,在什么地方?”  正这么叫着的时候,少女的前方一下子明亮起来了。森林结束了。紧接着的,是一大片草地。  草地的正当中,是一幢巨大的木头房子。房子的前面,是一个用砖头砌成的炉子。炉子的前面,是一张木头的大桌子。桌子上还摆放着闪烁放光的银餐具——几个钵、菜刀、餐刀和盘子。它的前面,站着一个脸及体形都酷似少年的女人。她正在和面。长长的头发和长长的裙子在风中轻轻地抖动着。瞧见两个人走了过来,她微微一笑,说:  “来,把小鸟和玫瑰拿出来,放到这里吧!”  桌子上有一个银的馅饼盘。馅饼盘上,铺着一片擀得薄薄的馅饼皮。少年毫不迟疑地把玫瑰的花瓣铺了上去,又把死了的小鸟,搁到了花瓣的上面。少女也从兜里把玫瑰的花瓣掏了出来,盖在了小鸟的身上。  一个肃穆而凄美的仪式——  死了的小鸟,被一片片红玫瑰蒙了起来,看上去是那么的幸福。  这就是馅饼的馅了,少年的母亲把另外一张圆圆的馅饼皮,盖到了它的上面。其他的馅饼,也都是同样的做法。她又用叉子在表面上扎了几个洞,刷上厚厚的一层蛋黄,然后送进烤箱——  砖炉上的旧烤箱,已经非常热了。少年的母亲“乓”的一声关上门,就唱起咒语一般的歌来了:  “小鸟和玫瑰,  小鸟和玫瑰,  火和热和森林的风,  溶化吧,溶化吧,甜甜的蜂蜜,  溶化吧,溶化吧,黄色的奶油。”  因为这首歌有一种不可思议的节奏,听着、听着,少女的一颗心就彻底地变得快乐起来了。  等待馅饼出炉的那段时间,少女天真地追起蝴蝶来了。看上去,简直就像是这户人家的小女儿似的……  就这样,过去了有多长时间呢?  “啊,烤好了哟!小鸟和玫瑰的馅饼烤好了哟!”  耳边冷不防响起了这样一个声音,少女不追蝴蝶了。少年就站在少女的背后。双手捧着烤好的馅饼,一双交织着温柔与不安的茶色的眼睛,直盯盯地望着少女。  烤得焦黄的馅饼,飘出一股奶油和玫瑰的香味。少女不由得又是一阵头晕。少女从少年的盘子里抓起馅饼,送到了嘴里。连少女自己也弄不明白了,怎么会这么粗野地狼吞虎咽呢?不过,这馅饼实在是太好吃了,吃了第一口,就再也停不下来了,非得吃到最后一口不可。  馅饼有一股花的香味和奶油的香味。而且,明明摆到馅饼的馅里的小鸟的尸骸——却没有了。小鸟的羽毛、骨头以及两只坚硬的鸟爪,都像魔术一样地消失了。代替它们的,是一块块柔软的鸟肉。  吃完了小鸟和玫瑰馅的馅饼,少女的心中宛如拥有了一片美丽的春天的森林。少女坐到了草地上,闭起眼睛。这时,少年的母亲在她的耳边喃喃地说:  “要是困了,就到屋里去睡吧,屋里有睡起来很舒服的床啊!”  她抓住少女的手,把少女扯了起来,少女被领到了那幢很老的木头房子里面。  潮湿的、透着一股霉味的房子里面,有一间小小的房间。  “那么,就在这里睡一觉吧!”  这间房间的墙壁也好、地毯也好,都是玫瑰的颜色。窗户和床,当然也是玫瑰的颜色了。  “这房间真好……”

少女陶醉了一般地自言自语着。真想在这样的房间里睡一觉啊,少女一边这样想,一边钻进了被窝里。被子有一股好闻的味道,好像也是由玫瑰的花瓣做的。  “什么都是玫瑰……”  少女在被窝里伸直了身子。顿时,觉得整个人仿佛一下子飘到了空中。一闭上眼睛,就看到了数不清的花瓣。花瓣从上面落了下来,一片接着一片,简直就恍如是一场淅淅沥沥的雨……少女伸出双手去接花瓣。花瓣却在少女的手上、脸上、身子上堆积起来了。到后来,就像刚才的那只小鸟一样,少女被玫瑰的花瓣埋住了……  笃笃,有谁在敲窗户。  笃笃、笃笃……  然后,就“咯嗒咯嗒”地响起了摇晃窗框的声音……  “哎哎?”  少女吓了一跳,从床上一跃而起。  “谁?”  下了床,向窗边走去,“呼啦”一声拉开了窗帘,外面是那个少年的脸。  “不要睡觉!”  少年憋住声音叫喊道。  “快逃吧!从这里跳出来,逆着刚才穿过森林的那条道,一直往回逃!然后从树篱笆的那个洞钻到外面去!”  这太不可思议了,少年贴着眨巴着眼睛的少女的耳朵,轻声说:  “这是我妈妈的魔法哟!吃了小鸟和玫瑰馅的馅饼的少女一睡着,就会变成玫瑰树了!”  “玫瑰树……”  “是的。变成一棵树苗。明天早上,妈妈就会把树苗栽到院子里。这样,院子里就又多了一个玫瑰的新品种。  “不过,如果你现在从这里逃出去,逃到篱笆的外面,就得救了。不但能得救,你还能变成一个像小鸟一样明朗、像玫瑰花一样美丽的女孩。喂,你逃还是不逃?”  女孩脸色苍白地朝窗户上爬去。少年催促道:  “快点!从这里跳出去!”  少女使劲点了点头,轻巧地跳到了院子里。然后就奔了起来。  少女奔得就像是一只兔子。  于是,绿色的森林旋转起来了。正在开花的真的玫瑰树放声尖笑起来了。  (不好、不好,玫瑰要告密。)  少女跨过小河,钻到了巨大的银杏树的下面。像是光着脚踩在天鹅绒上一样,少女好几次都差一点被地面上的青苔滑倒。啊啊,那个女人又在施魔法了,少女想。少女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在变成一棵玫瑰树。身体渐渐地变硬了,可是头发却发出一股好闻的气味……  呀,快、快……  少女用几乎要变成玫瑰树了的腿,不停地跑着。终于穿过了森林,在尽头看到了那堵熟悉的树篱笆,还有那个让人怀念的小洞。  (啊啊,得救啦……)  穿过树篱笆的时候,那个少年的蓝毛衣,突然又浮现在了少女的眼前。  “你怎么这么慢哪!”  拿着羽毛球拍的大个子少女,站在小个子少女的面前。四下里,依然还是春天的正晌午。  “你到底干什么去了?找个东西也这么笨!”  大个子少女用刁难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小个子少女。而这时,不用照镜子,小个子少女就知道自己的脸已经变成了玫瑰色、眼睛变得水灵灵、皮肤变得光润发亮了。  “找到羽毛球了吗?”  这么一问,小个子少女高声快乐地回答道:  “找到了。不过,被我吃掉啦!”  然后,小个子少女就丢下大个子少女,跑了起来。  一边跑,小个子少女一边清清楚楚地感到自己变得像玫瑰花一样美丽、小鸟一样的明朗了。   (选自“安房直子幻想小说系列”之《花香小镇》)

http://www.ewen.cc/books/bkview.asp?bkid=116975&cid=348450

2009年4月3日 星期五

全身都塗過了!

小羊男洗完澡,包著浴巾出來,打算要幫他塗乳液,發現,爸爸已經幫他全身都塗過了,便順口一說,「啊,爸爸幫你全身都塗過了!」

「全身?那頭髮也塗了嗎?」小羊男洋溢著開心的笑臉。

「啊?」我說。

接著,又說,「骨頭塗了嗎?血管塗了嗎?」

敲敲他,「你這小鬼!」

初初六歲就這麼會搞笑,希望上小學還能這樣開心。

結婚是不是屁股黏屁股?

睡前,小羊男問,「結婚是不是屁股黏屁股?」

嚇,從半年前問小蝌蚪是怎麼進去的,直到現在問這個,看得出來,這個問題,他想問的還是一樣的,是『動作或是行為』,成人稱作『性』,英文叫做『SEX』。

似乎,他沒弄懂的話,還會繼續『思考』下去。

2009年4月1日 星期三

優勝美地


「天空顏色的椅子」

《風與樹之歌》之「天空顏色的椅子」中譯文原文
安房直子著
彭懿譯
時報出版



故事發生在北方一個馬鈴薯和牛奶特別好吃的小鎮。
這個小鎮的邊上,住著一個年輕的椅匠和他的妻子。他打的椅子,把把結實不說,坐上去還特別舒服。
有一天,這個椅匠打了一把小巧玲瓏的搖椅。
「呀,多好看的椅子。誰訂的?」
妻子一邊燉馬鈴薯,一邊詢問。
「誰的?你的、我們家的呀!」
「我們家的?可是,究竟誰坐啊?」
「孩子坐咩。」
椅匠開心地回答。
妻子就快要生孩子了。
「妳坐一下試試看。」
椅匠心情愉快地說道。妻子輕輕地坐了上去。
「啊,好舒服……」搖啊搖,妻子一邊搖著椅子,一邊陶醉地眺望著天空。
孩子出生的前一天,椅匠兩眼發光地問妻子:
「妳說,那把椅子塗成什麼顏色呢?」
「什麼顏色呢?紅的好啊!」
妻子回答。椅匠想,明天去買一桶像剛剛綻放的紅玫瑰那樣的紅漆吧!

實在很喜歡這篇。 這第一段,輕輕淡淡勾勒那種初初為人父母的喜悅。 十月懷胎,不僅僅是當媽媽的會去想像那未出生的嬰孩模樣,想來,要當爸爸的也會想著如何憑自己的本事,給孩子最好的未來。就算是把椅子,連顏色都要計較的呢。



天空格外藍的日子,妻子生下一個女孩。
悲慘的是,這孩子是個瞎子。椅匠知道了,連忙叫來了鎮上的醫生。醫生看了老半天,說是天生的雙目失明,治不了,就回家了。
椅匠和妻子哭了。哭了一天又一天。
直到鎮上的人來催要新椅子了,兩個人的淚水才總算是止住了。

才不過是百來字的淡筆,安房直子啊,妳就把我們這一票讀者的心給揪住了。

本來大家都懷著開心愉悅的心情,跟著椅匠夫妻滿心期待等著小娃娃出生,彷彿我們也都跟著懷胎十個月一般,卻,…,誰也沒想到您會這麼的擺弄吧?

讀到這段,總是泫然。

不僅僅是從雲端摔落的感覺,而是一種瞬間被強大離心力摔出去,幾乎要碰不到邊際的暈眩。

幾乎要碰不到邊啊!




秋天快要結束的一天,椅匠在送完椅子回來的路上,一下子又想起了那把搖椅。
「還沒塗漆哪!」
椅匠嘟囔了一句。可是,一想到不管是塗了什麼樣好看的紅漆,那孩子也看不見,就傷心到了極點。昨天,妻子已經說過了:「這孩子什麼也看不見啊。不管是什麼樣美麗的花的顏色、水的顏色、天空的顏色,都看不見啊!」
「天空的顏色……」椅匠重複了一遍。
天是那樣的碧藍。椅匠在一棵枯樹底下瞇起眼睛,仰望著天空。然後他就想,如果只告訴那孩子一種顏色,就告訴她天空的顏色。就在這時,椅匠背後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響。接著,他就聽見了一個孩子的聲音。
「叔叔。」
椅匠扭頭一看,就在身後那棵近在咫尺的樹底下孤伶伶地坐著一個小男孩,他幾乎要被落葉給埋起來了。那孩子雖然那麼小,卻在用顏料畫著畫。
「沒見過你嘛,是誰家的孩子啊?」椅匠問。
那孩子嘻嘻一笑:「我在畫畫哪。」
回答得牛頭不對馬嘴。
「那麼,畫什麼呢?」
椅匠在男孩的旁邊蹲了下來,朝畫紙上看去。然後,他愣住了。畫紙上全部塗成了藍色。
「這也不是畫呀!」
「是畫呀!天空的畫呀!」
「天空的畫!」
椅匠又吃了 一驚。不過,的確是一幅天空的畫啊!畫上的藍色,與那天的天空完全是一樣的顏色。
「我懂了,畫得真是不錯。」椅匠說。那顏色,越看越和真正的天空顏色一樣。那藍色,彷彿是滲到了心底。就是閉上眼睛,眼前也是一片藍色的天空。
「我說……」這時,椅匠冒出來一個好主意。
「你那藍色的顏料,能不能分給我一點?」
「為什麼?」
「塗椅子。」
「為什麼要用藍色的顏料塗呢?」
於是,椅匠就把自己那雙目失明女兒的事,講給了他聽。接著,他又說,想告訴那孩子天空是一種什麼樣的顏色。
「我知道了。給你吧!不過,今天我只帶了這麼一點。」
男孩舉起一個小瓶給他看。裡頭真的只剩下一點點溶開的藍顏料了。
「叔叔,明天可以嗎?」
「啊,可以啊。」
「要是明天是好天,我還會來這裡呀。」
男孩說。
「叔叔,要是明天早上出了太陽,你就拿瓶子和毛筆到這裡來吧!」
「知道了。要是出了太陽,就拿瓶子和毛筆到這裡來。」
就這樣,椅匠和這個神秘的男孩分了手。

椅匠縱然傷心、失望,仍是不免疼惜著自己雙目失明的女兒,心心念念,總還是會想著--能不能為她做點什麼呀,就算什麼都不能給她,就算是只能給她一小點點什麼也好啊,像這樣子的心態。


這段的前半,讀來,我也會想著,是啊,就算是只有一點點什麼也是好的,如果連一點點什麼也沒辦法給,那種心裡牽牽絆絆、糾結著的遺憾,就像隻在你腦海裡縈繞不去的蜜蜂,嗡嗡地響(想)著不停,不得一刻消停,這實在難受啊。


就在讀者也跟著椅匠疼惜著的時候,作者給了另一個希望。



第二天早上,當第一道陽光從窗戶縫裡射進來時,椅匠捧著空瓶子和毛筆,走向原野。昨天的那棵樹下,昨天的那個孩子端坐在那裡。

「早安。」椅匠說。
「早安。真是一個好天啊。」
「是啊。」
「瓶子拿來了嗎?」
椅匠把小心捧著的瓶子和毛筆,默默地往前一推。
「那麼,就開始工作吧!」
「工作?」
「是的,是非常費力的工作呀!」
說完,男孩就從衣服的口袋裡掏出來一根透明的三角棒。椅匠見了,忙說:
「我說,我是來要顏料的呀!」
可是那個男孩卻用一雙明亮的眼睛笑了起來。
「可是,叔叔不是想要天空的顏色嗎?真正的天空的顏色,是要從天上拿的呀!」
男孩從另一個口袋裡,掏出一塊雪白的手帕,鋪到了草上。然後就把那根玻璃棒對著太陽舉了起來。
於是發生了什麼呢?白色的手帕上,不就出現了一道小小的彩虹嗎?
「叔叔,用毛筆沾彩虹的藍色,往瓶子裡放呀!」男孩說。
按他說的,椅匠拿過毛筆,入神地照做了起來。
毛筆朝掛在白手帕上的小彩虹的細藍條一沾,眼看著,毛筆就脹了起來。把毛筆拿到瓶口,藍色的水滴「啪答」一聲,掉了下來。就這樣,椅匠不知反反覆覆多少次。太陽漸漸地升高了。
椅匠聚精會神地把毛筆從彩虹移到了瓶子,又從瓶子移到了彩虹。瓶子裡多起來的藍顏料,慢慢地發生著變化。一會兒是紫羅蘭的顏色,而一會兒又是矢車菊的顏色。還有龍膽的顏色、鴨蹠草的顏色、勿忘我的顏色、桔梗的顏色、繡球花的顏色………。突然,顏料一下子變成了一種令人目瞪口呆的紅色。然後馬上變成了暗紫色。接著,當紫色的水滴「啪答」一聲調到瓶裡時,白手帕上的那道小彩虹就消失了。
椅匠拿起裝滿了神奇顏料的瓶子。
天已經黑了。
「已經一天了……」椅匠驚訝地叫了起來。
「是呀,所以叔叔你拿到了最美麗的天空的顏色呀!」
黃昏的原野上,迴盪著男孩那可愛的聲音。
「謝謝。」
椅匠握住了孩子溫暖的小手。



椅匠一回到家裡,就把那把椅子拽出來。然後,用毛筆滿滿地沾了一下子剛剛得到的顏料,塗了起來。眼看著,搖椅就變成了好看的天空的顏色。真的,是一種漂亮的天空的顏色。



盲眼女孩長到了三歲的時候,坐在那把搖椅上,記住了天空的顏色。然後,她知道了這世界上最寬闊、最美麗的,就是天空。女孩常常這樣說:

「看喲,天上飛著鳥。」
「飄著美麗的雲。」
盲眼女孩看的見天空這件不可思議的是,傳遍了小鎮。傳說甚至傳到了鄰鎮、鄰鎮的鄰鎮。許許多多的人,就為看一眼這個不可思議的女孩和天空顏色的搖椅,湧到了椅匠的家裡。

這三段,作者可是給讀者一個很大的安慰哪。 雖說孩子生下來不完美,可是愁眉苦臉過日子也不是辦法呀。 當爸爸的也總想要盡心盡力幫孩子做點什麼,卻,應該也經常使不上力的。 安排遇見一個神奇的小孩,給的是個希望啊。 安房直子不說教,不是安排那些什麼自怨自艾過一生、接受命運的安排或是鼓起勇氣跟命運對抗之類的老套,她給一個活生生的、會變化的影像給小女孩。這麼一來,似乎,小女孩要比任何明眼人都懂天空的顏色哪!
我們讀者讀到這兒也跟著開心起來,這就是文字的魔力哪。
第一段開心、溫馨。
第二段愁雲慘霧。
第三段喚起一些期待與希望。
第四段到第六段是給個獎勵哪,人生處處有希望喔。
(好羨慕這些能夠如此神乎其技駕馭文字的人哪。)
安房直子寫顏色的功力,真不是蓋的,從這三段可以看出一些端倪。 要是哪天發神經,來將她寫顏色的本領仔仔細細研究研究,那鐵過癮的說。



女孩五歲那一年的秋天。
椅匠在工作。妻子在燉馬鈴薯。女孩坐在搖椅上搖啊搖的,看著天空。
這時,有人來了。
「叔叔你好!」
門外面響起了聲音。椅匠的妻子打開門一看,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站在那裡。
「咦,誰家的孩子?」
她問。可是不等那孩子回答,椅匠已經從工作的地方撲了過來,叫道:
「唉呀,你是從前的那個孩子!」
說是說孩子,可是也長這麼大了。妻子知道了他是誰以後,就又朝燉馬鈴薯的鍋裡倒了好多牛奶。
「叔叔,嬰兒呢?」
男孩悄聲問。
「還嬰兒呢,已經是五歲的女孩子了。」
椅匠快樂地指向窗戶。女孩正安靜地坐在窗邊那把天空顏色的搖椅上。男孩走近了,招呼道:
「妳好。」
女孩轉過臉來。男孩不知說什麼好了。
「啊,我……」
這時女孩的臉上放出了光彩,叫了起來:
「我知道啊,你就是給我天空顏色的人吧?」
男孩高興起來。因為太高興了,只是一個勁兒地點頭,除了「是的」,什麼也答不出來了。
後來,男孩和椅匠一家,圍著一張小小的桌子,吃起了燉馬鈴薯。
男孩走的時候,椅匠悄悄地拜託他:
對了,下回我想告訴她花的顏色,你能帶來紅色的顏料嗎?」
男孩點點頭。然後,在門口悄悄地對女孩說:
「我是風孩子啊。到了秋天說再見的時候,不是會吹過一陣溫柔、舒適的風嗎?那就是我呦!」

「叔叔,嬰兒呢?」男孩悄聲問。「還嬰兒呢,已經是五歲的女孩子了。」 這一小段對話寫出了小男孩的天真無邪。 人的生長速度,嬰兒期最快,變化也最大。由於,小男孩在之前被設定在五歲,到這段也才十歲,十歲是已經知道許多事情,卻也很容易忽略許多事實的年紀,所以會出現這樣可愛的對話。 而這個爸爸在這段裡,滿心愉悅地歡迎小男孩來訪,代表著,雖然女孩是眼盲、雖然是生命中有遺憾,但因為這把看得見天空變化的搖椅,幫椅匠彌補了缺憾,這五年來還是心滿意足的。同時,也還是不忘,「我還能給孩子再多一點嗎?」於是,問小男孩要起紅色顏料來了。



初夏,那個風孩子住在南方的小鎮。在那兒,他看見了美麗的玫瑰園。於是,他就記起了去年椅匠拜託他的紅色顏料的事。
一天夜裡,男孩提著一個大籃子,偷偷地溜進了玫瑰園。接著,就一朵接一朵地摘起紅色的玫瑰花來了。籃子滿了,往口袋裡裝。口袋滿了,又往帽子裡裝。然後趁著太陽還沒升起來,逃掉了。
第二天早上,玫瑰園守園人發現紅玫瑰都被揪光了,嚇得差一點沒昏過去。玫瑰園立刻就天下大亂。
風孩子對此卻一無所知,他下到河灘,燃起一堆火,煮起紅色的花瓣來了。咕嚕咕嚕,好久好久,才裝滿了一瓶顏料。又黏又好看的紅玫瑰顏色的顏料。

到了秋天,風孩子寶貝似的抱著那瓶顏料,來到椅匠家。至於椅匠和妻子有多麼高興,給他燉了多麼好吃的馬鈴薯,就不用說了。
椅匠馬上就把夏天打的那把新搖椅塗上紅顏料。當可愛的紅椅子完成時,風孩子對女孩說:
「是南方玫瑰園裡盛開的紅玫瑰的顏色呀!」
「啊,玫瑰的顏色!」
女孩摸索著,輕輕地坐到玫瑰色的椅子上……又發生了什麼事呢?女孩站到了玫瑰園鮮紅欲滴的玫瑰當中……
啊啊,這就是紅色嗎?像暖暖的、厚厚的圍毯一樣的顏色。如果比做聲音,就像是明快的合音一樣的顏色。是一種美麗的顏色。是一種點點滴滴滲進心靈的顏色。這就是紅啊?就是紅玫瑰的顏色啊?……。
女孩忘記呼吸,被紅這種顏色陶醉了。
風孩子回去的時候,女孩說:
「喂,明年我想要海的顏色。」
「海的顏色……」
這可難了,男孩想。
「我呀,想再要一把海的顏色的椅子。」
女孩熱心地求他道。風孩子點了點頭,溫柔地答道:
「我試一試吧。」

風孩子幹起壞事兒來了,哈哈。 似乎在戀愛著的感覺呢。也不一定啦,反正就是心裡記掛著椅匠的請求,大概是心心念念、總想著到哪兒找到最美麗的顏色給小女孩,一旦看見南方美麗的紅玫瑰,覺得可以幫著了一個心願的想法吧。 真是可愛至極呢。 然後,小女孩得了紅色,會想要更多囉,想要海喔。風孩子雖然當時知道有困難,還是勉勉強強答應著。我想,「我試一試吧。」應該是個會認真去想辦法的承諾吧。




第二早上,女孩坐到了昨天那把玫瑰色的椅子上。

可是,怎麼了呢?昨天的紅色看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連一朵花也沒有的荒涼的玫瑰園,如同沒有顏色的畫一般地浮了上來。椅匠發現,昨天塗在椅子上的紅色的顏料,一夜之間全都褪光了。

女孩努力回憶昨天看到的紅顏色,她想,我再也看不到那種顏色了。所以,她想把它深深地、深深地藏在心底。


十一

風孩子越過大海向南飛去時,央求海道:「海呀,請給我你那水的顏色。我要送給一個盲眼女孩。」

海什麼也沒有回答。白色的波浪,「嘩---」地打在岩石上。男孩在岸邊跑了一圈又一圈,央求著大海。一道又一道波浪,打在男孩那小小的腳上。

風孩子從南方回來的時候,又央求海。

可是,大海什麼也不說。

儘管海水看上去是那樣的藍,可是用手一舀,卻像陽光一樣透明,是絕對做不成大海顏色的顏料的。

風孩子就在沙灘上傷心地看著海,直到夕陽西下。

嘩---嘩---嘩---……突然,男孩在波浪聲的後頭聽到了一陣輕輕的歌聲。

是海在給他唱歌。一首動聽的歌。

做壞事得來的東西,果然很不長久啊,就算是天真無邪、出於善意辛勤努力才拿到的玫瑰顏色,也一樣…,一天就褪色了。安房直子在這兒似乎很不留情面呢。

或者說,給盲眼女孩美麗玫瑰花園那種印象,其實只是一種無法永久留存的回憶、無法真切、無法時時捉摸的情感。(為什麼情人間送花呢?這種無法長久的假浪漫,就算是99朵也沒什麼兩樣吧?烏龍麪想。)

風孩子果然深情,念念不忘要給女孩海的顏色。去一趟南方要不到,不死心,從南方回來再有一次機會再去要。還是沒辦法,只能傷心在海的四周徘徊,只能一直等等看有沒有什麼奇蹟。但是天要黑了。

天黑了,可就只剩下黑色了,盲眼女孩最不缺的應該是黑色吧。

那麼,聲音怎麼樣呢?

十二

風孩子在秋末的時候又來了。不過,椅匠打開門一看,嚇了一跳。那孩子竟足足長高了五公分!真的,男孩搖搖晃晃地站在門口,如果不是露出了虎牙在笑,還真不知道他是誰了。

「沒有取到大海顏色的顏料。」風孩子帶著歉意說。

「不過,我記住了一首歌。」

男孩把那首海的歌,唱給了女孩聽。那是一首優美的無字歌。靜靜聆聽,就會聽出溫暖碧藍的海的浩渺、波的光輝、遠遠的水平線,甚至還能嗅到淡淡的海潮的味道。

風孩子把這首歌教給了女孩。就這樣,女孩知道了大海。


十三

女孩坐在天空顏色的搖椅上,一邊唱著海的歌,一邊等著秋天的到來。

可是出了什麼事呢?這一年的秋天,樹葉都掉光了,那孩子也沒來。下一個秋天、再下一個秋天也沒來。

女孩坐在天空顏色的搖椅上,等了一年又一年。黑黑的辮子長的好長好長。

到後來……連女孩自己都不知道在等什麼了。儘管如此,她還是等待著秋天。

盲眼女孩十五歲了。

一天,媽媽教起她燉馬鈴薯。慢慢地,少女燉的馬鈴薯變得好吃起來,有一種特別的味道。

又過了幾年。

少女漸漸忘記了天空的顏色。少女坐在搖椅上,努力想回憶起什麼,想找回什麼。然後又想把過去藏在心底的好東西取出來。那可是好東西……可是藏在了什麼地方,卻怎麼也記不起來了………少女嘆了一口氣。

十四

秋天的一天,有人敲門。

門口站著一個個子高高、英姿勃勃的青年。他說他是從南方乘船來的,無論如何也要拜椅匠為師。這太讓椅匠高興了,每天就教起這青年怎麼打椅子來了。

青年特別喜歡吃少女燉的馬鈴薯。少女每天咕嚕咕嚕地燉馬鈴薯。

一天,青年一邊坐椅子,一邊唱起了好聽的歌。坐在搖椅上的少女聽到了,心裡不由得一驚。

是的,是那首歌。是海、是海!

也就是在這一剎那間,少女的眼睛清清楚楚地看見了天空。然後是過去小心翼翼地珍藏著的那點玫瑰色----

少女朝青年奔去,叫道:

「是你,就是你呀。你就是那個給了我天空顏色的人啊!」

十五

不久,盲眼少女就成了青年的妻子。她成了一個比誰都知道真正的天空是什麼顏色的幸福妻子。

她成了一個即使是長長的頭髮全都白了,也能坐在搖椅上,如醉如癡地看著通的美麗的妻子。


覺得文章應該嘎然停在第十三段,因為,總覺得生命是由一組組的缺憾所組成的,停在第十三段才符合這種感覺。

但安房直子顯然不這麼想。



記憶淡去,是時間施予的法術幻化的。如同漸層的色澤…漸漸淡去、漸漸消逝。但是,不管褪到什麼樣地步,曾經有過的印子,即使再模糊,它就是存在。就好像霍爾家裡那張被施了魔法的桌子,符咒燒毀了,法力卻已經生效了,有種禁錮的力量就在看不見的地方,一直存在。

直到出現某個「勾子」,不定是聲音、氣味、文字、圖形還是什麼任意的未知,一旦這勾子出現,將會引發排山倒海的「想起來了」。就這樣,記憶像一頁頁發黃的書頁,但,內容還是清晰、真實無比的。